木初棠

倾听,感受,思考

柿林中的守望者

#感谢多玛旅游局和多玛飞地的大力支持

#本篇中所有的关联商品请联系罗威娜商会&东阿尔迪纳德商会东方特产销售中心

#感谢夕雾小姐,绯桐小姐,飞燕和可爱的多玛冒险者团小朋友们出镜

#时间关系和考据不准,欢迎捉虫

  

         “秋风渐凉,草木黄落,寒凉的夜露变成白霜,又在朝阳下消逝。奥萨德的冬天就要到了。

  现在依旧温暖的多玛飞地,在等待着一场隆冬时节不期而至的豪雪。”

  

  

  

  归燕馆门口的小广场挂了两串正在晾晒的水果。一串是柿子,另一串也是柿子。

  对于居住在多玛飞地的大部分家庭来说,在清晨寒霜覆盖大地,树叶悄然变红的深秋季节晾晒柿子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正值灵五月末星六月初,天气转冷更深露重,秋风一阵凉过一阵,门外树叶上凝结的前一夜的露水在清晨寒凉的空气中静静凝结成白色的霜花,天光乍破时连拂晓淡蓝的天空都多了几分碎冰般的淡薄清冷之感。

  仅仅是一瞬间的恍惚过后,朝云便流泻着漫溢于天际。霞彩为天空和遍植乡间的枫树槭树与黄栌都尽情赋予它独有的颜色,此时明丽而鲜艳的秋光流淌在田野间,乘着从更靠北的地方飞来的鸟儿的翅膀划过的风的轨迹,将玄水连山的每一处都染成温和沉稳的秋香色。

  挂在高高枝头的柿子熟的正当其时,馥郁的甜香在晚秋干净的空气中一丝一丝散逸开来,鲜妍的颜色像是沉淀了整个秋天的红与黄般在明亮却并不燥热的秋日阳光下莹润发亮,甚至有种半透明的丰盈质感,就像是孩子们在节日的晚上点起的一盏一盏的橙红色的小小灯笼。延夏秋季温和的气候和农民数十年的精心养护,造就了它们如今果实累累压弯枝头的景象。

  

  一亩和玩伴们争先恐后的爬上高高的柿子树,试图摘下树最高处那些颜色最鲜艳的柿子,妹妹小蓟在树下又急又怕,眼泪汪汪。梯田里大人割下今年的最后一茬晚稻直起身来,看着远处树上窜上窜下的孩子们,久经操劳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无奈又温柔的笑容。

 茨菰村自古以出产优质的柿子闻名遐迩,但对居住在这里的年长的居民来说,上一次在这秋末冬初看着少年人爬高上低采柿子度过的安宁和平的时光,大抵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泛黄岁月。

  那时候他们也是和眼前的孩子们同样年轻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多玛尚未被加雷马大军的铁蹄踏足,一切都还浸润在无二江畔竹林清晨浓厚的白色雾气中,保持着懵懂安宁的面容。君主,贵族和武士们统治着的名为“多玛”的国度尽管阶级严明也不乏酒肉之徒,所幸在当时的君主海燕治下,这里的日子依旧欣欣向荣。一年的辛勤劳作结束的冬季农闲时间,享用此时正成熟甘美的茨菰村的柿子,便是富饶肥沃的延夏大地最高的奖赏。

  从甘蔗中提取的糖分毕竟难得。出于对糖分的需求与热爱,数百年时光中机智的多玛人民逐渐掌握了将柿子制作成能够长时间保存的柿饼的方法,用以在漫长湿冷的严冬来临前,最大限度的留存沾染了秋日色彩的细腻甜美的口感。在奥萨德别处广为栽种的小巧玲珑柔软晶莹的甜柿其实并不适合长时间保存,只有茨菰村附近土生土长的果形硕大,质地稍硬的涩柿,方为晾晒柿饼的上佳之选。青年人、中年人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给笸箩里由眼尖的孩子们精心挑选出来的没有虫蛀的柿子削皮,随后挂在特制的架子上晾晒。其他的柿子将会被酿造成酸甜的柿子醋,而削下的柿皮也并未弃之不用,它们被摊在竹竿上晾干磨粉,混在面粉中保存,作为预防饥荒的佳品。

  地处无二江畔的延夏几乎全年都笼罩在湿润温和的雾岚中,干爽温暖的秋天来得快走得也快。因此在短促的秋末冬初趁着阳光尽快将柿子晾晒成柿饼,便是需要所有人参与的头等大事。等架子上坠着的一颗颗橙红可爱的小灯笼在一天天变冷的空气里逐渐在表面上凝结出一层白霜的时候,漫长又湿冷的延夏的冬天就到来了。

  窗外的冷风敲击着明纸糊成的窗户,一阵强似一阵,捎来了来自北方的雪的气息。而不用劳作的人们围坐在被炉里分享着收下的澄黄柑橘,把早就做好的柿饼切成小块慢慢品味舌尖萦绕不去的浓郁的甘甜。辛劳的一年又要过去了。

  出于喜爱,多玛人家的房前屋后大多都种着几棵柿子树,连高居大龙月门之后巍峨的多玛王城也不例外。而曾成长在王城重重门扉之内的飞燕依稀记得,当年自己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扭股糖似的缠着那时还年轻的豪雪给他摘柿子的样子。王宫里的柿子树被精心养护生的高,而他爬不上树就罢了,还嚷着非要最高处那颗色泽最好的。父亲母亲都斥责他任性胡闹,只有豪雪在哈哈大笑以后把他一把扛在肩头,让他能很轻松的伸出手来摘下他想要的那颗。这段让人不好意思的往事到后来经他的口甚至连夕雾都知道了。

  飞燕是后来才知道,豪雪曾经有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儿这件事的。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在王城里居住的露水般短暂的日子是他对这里最后的回忆。

  因为加雷马帝国的飞空艇和战舰来了。穿着盔甲的军人们在碧绿清澈的无二江畔飞快的搭建起了帝国河畔堡,开始对本来安宁和平的多玛进行着无情的侵略。年轻人们在保护国土的朴素的愿望下,前赴后继的走上了战场。

  一开始战况尚属顺利,但随着敌方兵力的不断推进,很少有人能再平平安安的回到家去。飞燕看到的父亲和豪雪的脸,一次比一次显得更加凝重。有的时候,他的噩梦里都是多玛的人民的血染红了无二江的样子。…直到有一天,他在母亲怀里看到了父亲在加雷马军队面前低头的模样。父亲对敌方主将说人民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不能在悬殊的兵力差距面前增加更多无谓的牺牲。

  从那天起,这里就变成了加雷马帝国的行省。曾经统治了这里数百年的岩燕的后裔,离开了高高的多玛王城。有些人拖着一身伤病回到了家,但更多的没能回来。尽管如此,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在新来的总督的苛捐杂税的压迫之下,农民们的生计越发艰难,自然也没了秋末冬初摘柿子晾柿饼的闲心思。延夏的冬日天空是灰蒙蒙的,连带着人们的心也是灰蒙蒙的。残破人家的房前屋后,只有柿子树梢头挂着的果实依旧兀自明媚着等待着人将它摘下。

  “活下去”这件事,取代了一切别的多余的思绪。

  为了这个愿望,有人选择了臣服帝国,有的人选择反抗。有的人远走他乡,更多的人则低下头,只是在玄水连山无精打采的稻田间,沉默的熬过每一个看不见明天的日子。

  武器腐朽,家门残破,只有门口的柿子树被他们精心的保存了下来,在单调的,年复一年短促而天光明亮的秋末冬初,为灰暗的日子增添一抹难得的亮色。

  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中年人垂垂老矣,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二十年。

  当年缠着豪雪扛他上树摘柿子的稚童已经长大成人,接过了父亲反抗帝国的旗帜。只是在经过还挂着果的高高的柿子树的时候,仍会有想要爬上一爬这种顽皮的少年人心思悄悄地冒出来。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豪雪尽管依旧是个强大的武士,却从飞燕记忆里那个喜欢一口咬下小半个脆柿子的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逐渐变得更喜欢吃相对软和一点的柿子了。飞燕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豪雪老了,只是和豪雪本人心照不宣的隐藏着这个秘密,然后继续为国家付出着不知道何时会消逝的生命。

  夕雾刚刚被忍村指派来到多玛起义军的时候,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今年刚刚做好的柿饼。

  战事吃紧,富含糖分的柿饼是难得的军需给养。因此在收获柿子的季节,晾晒制作柿饼再一次成为了多玛解放军后勤部门的头等大事。出生在相对封闭的翠水乡,夕雾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延夏土产的食物。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这种过甜的味道,但在发现柿饼里的拥有果冻口感的“小舌头”之后,她深深地爱上了这种冬日限定的食物,也逐渐习惯了不同于翠水乡和忍村的有些辛苦的前线生活。

  后来,她甚至和更喜欢果肉的豪雪私下里达成了一个小小的,关于“合理分配柿饼可食用部分”的协定。再后来连飞燕也加入了这个协定作为裁判,并以主君的权威,致力于如何更加完美的分配被夕雾得意的刀法剥离出的每个部分。在艰苦的战事之间,围绕在君臣三人之间关于“如何分配柿饼”的小小争执,成为了稍稍缓和紧张情绪的轻快插曲。至于因为在一个冬天吃了太多柿子导致总是腹痛这种事情,那都是后话了。

  在那之后不久,多玛起义军再一次被更残酷的镇压下去。她受主君命令,带领难民离开延夏。

  装满了难民的船沿着前往艾欧泽亚的洋流飘荡。船上的生活艰难,乘客又多是身体虚弱的老人和孩子,尽管所有人都明白离开多玛是迫不得已,但对清苦、疲倦而飘摇不定的生活偶尔发出几句哀叹,大抵也是无可奈何的人之常情。

  夕雾和与相熟的更善于安抚船上孩子们的绯桐终于寻了个空闲,能趴在船头吹吹风。她们顺着航行的方向朝前方海和天的尽头看去,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恍若糅合在一起的灰蓝色。往后看,延夏温润的山色与多玛在风雨中战火中褪色的斑驳陆离的红墙,早就再也看不见。

  她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眼圈红红的绯桐,却因为不善言辞什么都说不出口,就索性把手里捏着的豪雪和飞燕从口粮里偷偷省下的临走前塞到她行李里硬让她带上的柿饼掰了半块分给她,两个人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一边凝望着远处雾蒙蒙的海面,各自闷闷的不说话。

  艾欧泽亚和奥萨德,隔着连寄一封莫古力邮件都要送快三个月的距离。而她们就这样在船上飘呀飘,已经快记不清过去了多少个日夜。

  绯桐说一开始孩子们还有心情在甲板上玩闹,叽叽喳喳的争论这是离开多玛的第几天。到了后来,连这群孩子们中最闹腾的阳山都被颠簸的海浪磨掉了精神头,一群小男孩整齐的蔫在客舱窗口,露出一排圆溜溜毛茸茸的小脑袋。如果最年幼也乖巧的六花实在看不下去跑去求了妈妈,那她不一会儿就会捧着小半块柿饼啪嗒啪嗒的跑出来,笑眯眯的给看得眼馋的要死还试图在小姑娘面前装酷而使劲的憋着口水的男孩儿们,每人很小很小的一块。

  “给点甜的就笑容灿烂,这群孩子真是好懂,连六花都看出来他们想要什么了。”心情自上船以后都难得能再轻松下来的夕雾抬起头,果然看见了那群孩子在窗边露出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人一角柿饼笑的傻乎乎的样子。

  于是她们突然也笑了出来,而绯桐突然注意到头上广阔无际的天空难得的放晴了,拉着夕雾抬头看由赤金色的,流溢在天空与海洋之间的暮晖浸渍而成,从而显得格外晶莹灿烂的照柿色晚霞。已经是傍晚了,太阳慵懒的,半睁着的不再光辉璀璨的眼瞳逐渐浸没在涨潮的清澈海水里,连绵不断的粼粼波光也诚实的映照出天空的颜色。

  海面上笼罩着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此时她们眼前被展现的整个天与海相互融合的世界,都带着一种模糊而柔和的毛玻璃般的质感。

  “你们看,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倒着的柿子!”阳山满脸骄傲的大声说,仿佛很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自豪似的。“天空是太阳照不到的颜色浅的地方,大海是太阳照的到的颜色深的地方,海雾是柿子上的白霜,我们这艘棕色的船就是柿蒂,你们说对不对呀!”

  “那我们又是什么呢?”小小的六花嚼着柿饼含糊不清的问。

  “六花真是傻子,连这个都不懂,”还没等努力咀嚼着柿饼一脸为难的阳山想出回答,小春就脱口而出抢过了小小领袖的风头。“我们当然是柿子的种子啦!是不管到哪去都能告诉别人我们是多玛来的柿子的,会长成小树苗的种子!”

  原来对这些天真而不知世事的孩子们而言,这个包裹着他们的世界,就是一个顺着无二江漂流入海的多玛的柿子呀。夕雾想,思绪随着天空中不断蔓延的晚霞飘散开来。这个柿子飘呀飘,从它的故土飘到商人们说过的“艾欧泽亚”去。到那时候,他们的日子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离开了家乡的小柿子树,能好好的在未知的未来安全快乐的长大吗?

  离开多玛的时候正是东方所说的秋分时节,自那以后,秋风将会一阵比一阵更凉,直到寒凉的夜露在风里被吹成白色的霜花。多玛的起义军在如此艰苦的处境下,还会不会有把今年的柿子做成柿饼储藏的机会呢?飞燕和豪雪又会怎么样呢?

  夕雾不知道,绯桐也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们在赤红色的黄昏天空下牵挂着家乡柿林里自家的断壁残垣,和夕雾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们担忧着硝烟里战斗着的友人和同伴,只有孩子们少不更事,还有捧着家乡的吃食笑的无忧无虑的心情。

  可是六花妈妈带出来的柿饼也快吃完了。阳山和他的小伙伴们吃的一天比一天慢,六花分给他们的柿饼也一天比一天少。大人们不忍心告诉孩子们这次可能一去不回,但他们中最聪明的阳山却觉得他们显然小看了孩子们的洞察力。

  六花求妈妈给他们柿饼是为了让他们开心起来。可如果有一天带上船的柿饼全都吃完了该怎么办?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到多玛了,甜甜的柿饼吃完了就再也不会有。到那个时候,又有什么能让懂事的六花不再因为想家而背着妈妈偷偷哭泣?

  他偷偷告诉自己的小伙伴们,以后尽量少在六花面前露出不开心的表情。既然六花是他们中间年纪最小也是最乖巧的小妹妹,那做哥哥的就应该让她开心才对。一群本来天真无邪的毛头小子们,在柿子色的夕阳下忍着口水捧着脸,做出一副忧伤却故作深沉的模样。

  战争啊战争,快点在下一个秋天之前结束吧。等到把加雷马人从延夏赶走的那一天,大家再带着六花一起去高高的树上摘柿子好不好呀?阳山想。

  客船依旧在广阔的大海上驶向正确的目的地。老人,年轻人和孩子各自怀着忧伤而沉重的心事,在包裹着他们的柿子色的海洋中流浪着,在霜般的淡白夕雾中迷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离开时迁徙的燕子一样,重新回到令人怀念的故乡去。

  又过了几天,他们到了黄昏湾,疲惫的大人带着小树苗们辗辗转转,终于在拂晓的帮助下,在摩杜纳扎下了根。孩子们组成的“多玛冒险者团”每天在废弃营地疯跑,找着所谓的埋藏在摩杜纳的“宝藏”,享受着这里的各路冒险者们的关爱和芙·拉敏的教导,开开心心的成长着。

  时序的脚步慢慢的走啊走,在光之战士和远道而来的豪雪前往阿拉米格以后,在石之家帮忙的绯桐也很少能再看见夕雾。她难得忙里偷闲坐在丧灵钟的天台上吹风,旁边的芙·拉敏温柔的笑着,同她絮絮的聊那群孩子最近在跟着宝明学习传统的多玛绘画技法的琐事。

  “罗威娜会馆里摆摊的旅行商人那里的东方传统颜料也好,纸也好,每一样都很贵啊。本来是怎么看都很难被孩子们买走的东西,真是多亏她们有恒心日复一日的去缠着要降价,把人家都求得没脾气了,这才肯低价出售给他们。希望宝明先生能够好好看着他们不要浪费颜料,不然又要磨破嘴皮子去腻着人家卖给他们了。”芙·拉敏揉着眉心装出头痛的样子,讲述时却带着温和的春日晚风般的微微笑意,令绯桐不自觉的就听得入神,直到有人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肩膀,才发现小春领头,剩下的男孩子们躲在他身后,红着脸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真的好意思说自己是男子汉吗,扭扭捏捏的样子还不如六花一个小姑娘呢。绯桐一边等着看他们想干什么,一边默默吐槽。

  自诩是小大人的家伙们一字排开,脸更红了。阳山实在受不了这个尴尬的气氛,只好最先打开了手里的宣纸给她和拉敏看,只见洁白的宣纸上是一片绚烂斑驳的橙红交错,用墨笔细细地勾勒出的遒劲有力的枝干线条一看就是宝明的手笔。难得的留白处是小小的瓦房草屋,据旁边笑眯眯的六花解释,那些不明所以的墨团子是她画失败的玩耍的孩子。远处是淡淡的绯色渲染而成的群山线条,尽管稚嫩,却能看出作者们笔端掩盖不住的灵气。

  “那,那个,这是宝明爷爷教我们一起画的多玛的秋天!爷爷说,只要在画画时诚心诚意的下笔,就能保佑画里的地方平安幸福!”这次没等小春开口,紫云就率先抢白。“所以战争一定会很快就结束的,因为大家都有好好地祈祷过了!到时候我们就回家一起摘柿子,我走之前和家乡的小伙伴们都约好了!”阳山终于抢到了机会,从人群中挤到芙·拉敏身边大声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小伙伴们和绯桐的眼圈都开始变得红红的了。

  拉敏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温柔样子,只是把已经在小声啜泣的六花往怀里轻轻搂了搂。

  本就喧闹的丧灵钟突然随着远处一声欢快的叫喊被点燃了似的。绯桐跑到露台边缘向下看去,看见宝明,宝山和更多的一起从多玛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的伙伴们纷纷从各自忙碌的地方跑出来聚集在广场上。有人哭了,有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手足无措的抹着突然流下的泪水,还有人突然跑进了石之家,再出来的时候拎着瓶酒大口大口的喝着。年轻人们大声唱着多玛的民歌直到声嘶力竭,异国的吟游诗人笑着接受了他们的弹奏怀念的故乡旋律的请求,更多的素不相识的冒险者加入了他们狂欢的队列中,带着波奇和莫古力头套,跳着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舞蹈还从乱七八糟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把的烟花,分给这里的每一个笑着的人。

  小杏笑着哭着飞快的冲上楼台,一把抱住自己就不肯放手,“绯桐!夕雾姐姐从多玛传来消息,多玛这次真的解放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小姑娘的声音里明明还带着哭腔,沾满了泪水的脸上的笑容却分外灿烂。

  绯桐和身后的孩子们瞪圆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漫长的寂静过后,这个平时一向温柔自持的少女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惊喜的尖叫,紧紧拽着小杏的手摇啊摇,哭的像个身后紧紧抱成一团的孩子。那张铺在桌子上的画中的家乡的样子,绯色、赤色、墨色与秋香色在她的朦胧泪眼中,鲜活的千倍百倍的铺展晕染开来。

  多玛,他们从帝国人手中终于夺回来的无比深爱的故乡。为了等到这一天,熟悉的伙伴有的永远无法在家乡的柿子树下,再次和他们分享成功的喜悦,邻居家大妈的儿子也许被草草埋在某个战壕里再也找不到,曾经平静幸福的小村庄可能已经化作萋萋荒草间的碎砖乱瓦。但尽管如此,还是有活着的人终于见证了这里的完全解放,烈士庵会记得所有为了这一天逝去的英雄们,多玛的每一棵树绚烂明媚的秋叶上,都沾着曾经在此地顽强战斗的人的血迹。

  为了见证这一天,有的人选择反抗,有的人背井离乡,有的人低下头在玄水连山间艰难求生。武器腐朽,家门残破,只有门口的柿子树被他们精心的保存了下来,在这个他们等待了二十五年的明亮、温暖而自由的日子里,为所有人的喜悦添上一抹恰如其分的鲜亮赤色。

  绯桐和小杏擦干净眼泪手牵着手跑下楼,加入到了狂欢的队伍当中,结果在洪流般的合唱中哭的更狠,笑得却也更加肆意。丧灵钟大大小小的角落甚至是那位卖给小朋友们颜料的旅行商人的摊位,都在唱着属于多玛的歌。为了这终于可以纵情歌唱舞蹈的日子,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男孩变成男人,树苗变成大树。

  “拉,拉敏,你看,我们一起画的那幅画果然是灵的嘛!等我回家,就,就带着他们去摘柿子,柿子可好吃了,你等我寄给你啊!”阳山抹着眼泪,吸着鼻涕,嘟嘟囔囔的许下诺言,然后收获了她一个温柔的摸摸头。

  妖雾泛滥的摩杜纳大发慈悲,难得的为这群快乐的人留下了一片晴朗的傍晚天空。

  绯桐看着从天空尽头翻涌而来的与孩子们画作中多玛的秋日果林别无二致的绚烂细腻的柿子色的晚霞,突然想起奥萨德的秋天也快到了。等天空中浮现的清澈月钩第二次隐没在黄昏辉煌的暮色中之时,茨菰村的柿子就熟了,又是一年结束,四处流离的飞燕回到温暖的多玛,度过漫长的温润的冬日时节的时候。

  等自己真正踏上无比怀念的故土时,会不会看到家门口那熟悉的挂满果实的高高的柿子树呢?到那时候,就让男孩子们爬树摘个够,然后再拉上好久不见的夕雾和小樱她们,一起把今年的柿饼晾上好了。

  想到这一点,绯桐跟在舞蹈的人群中开心的笑了起来,天空中的晚霞仿佛都散发着她怀念的甜味。

  掐指一算,距离她们离开多玛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

  当绯桐和其他的多玛难民在故乡号召下紧锣密鼓的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之时,发出号召的飞燕本人,正和帮助了他们解放多玛的英雄殿下坐在归燕馆门口的石阶上,跟着多玛飞地的居民们学削柿子皮。

  他对光之战士说,他发现想要削好一个圆溜溜的柿子,并不比夺回多玛亦或是治理一个国家更简单。小巧的削皮刀想要能运用好,也并不比握紧腰间的武士刀更容易。

  他身边专心致志的而娴熟的削着皮的,头发毛茸茸的生产职业满级的英雄阁下,用怜悯的眼神撇了一眼飞燕手里那个被削的磕磕巴巴的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在心疼自己亲手摘的柿子还是在可怜他。

  “没事,没事飞燕你慢慢来,多试几次就上手了,”还没等飞燕对朋友的宽容和耐心表示感谢,就听见英雄挠着头慢悠悠的接上了第二句。“再给你十次机会,第十一次开始每个柿子收钱,按板子最低价算。这是盟友的超值优惠哦。”

  说这种奸商发言的时候他甚至还带着标志性的温和微笑,看得飞燕不寒而栗。仿佛如果不答应,他就要顶着白狼和夕雾的追捕把自己卖到布都嘎部去似的。说巧不巧,他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这些的时候,夕雾刚好帮着小樱挂完一架柿子往这边走,看到了主君使劲摇着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整个人都受了霜般蔫下来的多玛主君飞燕左边坐着生产满级的光之战士,右边坐着巧手又心细的夕雾,收到了双倍的制作力暴击。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手笨的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他捏着手里那半个削坏的柿子郁闷的想。

  要是豪雪在就好了,可是豪雪现在不在。为祸多玛的“妖女”夜露终于死了,可陪伴过他的女儿一样的露儿活过的痕迹,却也在朝阳下消失无踪。于是他终于离开了自己曾经奋斗过奉献过,如今却成为伤心之地的多玛,向过去的一切告别。

  他希望豪雪能够在以后的旅途中一切平安,能够在告慰所有牺牲者的路程中逐渐抚平自己的伤口。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没有人有资格去阻止他。只是他不知道,这个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人还会不会再回家,用夸奖他剑术进步时的笑容来赞叹多玛的变化呢?

  ……谁知道呢。那个人或许永远不会回来,或许明天回来。如今只能好好的将多玛从废墟中重新复兴了。至少不能让他在回来的时候感到失望啊。飞燕想。

  只是在这个一如既往的,清爽明亮的多玛的秋末冬初,看着多玛飞地的房前屋后的柿子树上挂着的男孩儿时,在女孩们和家长们熟练的削下柿子皮再挂上特制的架子,让明丽鲜艳的一秋色彩和久违的宁静幸福在屋檐下凝聚成可以保存整个冬天的甜美时,飞燕总会控制不住的,想起年轻的豪雪扛着他让他去摘柿子的样子,战斗情况不算紧迫的时候他,夕雾和自己勾心斗角分着柿饼的样子,看着消失的露儿留下的柿子时豪雪心酸痛苦的样子。

  如果不愿遗忘豪雪留下的这些记忆。那就把这些纷繁的心情晒进能够保存很久的柿饼吧。等豪雪回来了,再好好的和他聊,和夕雾,其日娜还有他珍贵的朋友们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分享他第一次做成的东西。

  想到这里飞燕露出了笑容,咬了一口手头削的歪七八扭的柿子。呸呸呸呸呸,怎么还这么涩啊。原来做柿饼的柿子在脱涩之前,是没法吃的吗……他苦着脸,又拿起了一个还免费的柿子,小心再小心的削起了皮。

  归燕馆门口的小广场挂了两架正在晾晒的水果。一串是柿子,另一串也是柿子。这两架橙红可爱的柿子在阳光下脱水,经霜,最后会变成多玛人都喜欢的柿饼。

  秋风渐凉,草木黄落,寒凉的夜露变成白霜,又在朝阳下消逝。奥萨德的冬天就要到了。

  现在依旧温暖的多玛飞地,在等待着一场隆冬时节不期而至的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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